Jaydick

蝙蝠家Jason Todd/Dick Grayson相关资料+fanart整理/请——各——位——大——力——投——喂——

One Day

大麻叶:

冰封之下小说本已经完售几个月了,今天是520,我就把冰封之下的番外贴出来~




One Day


 


黎明


1.


达米安有个坏毛病,那就是没法早起。


等塔利亚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个习惯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达米安往往会在接近黎明时才肯睡,再睁开眼便是黄昏往后的事情了。


对于刺客联盟的继承人来说,睡懒觉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但是作为蝙蝠侠的孩子,这个行为似乎能够被理解。有些东西是可以从血缘上继承的。


塔利亚试过许多办法,但都不奏效,反而助长了达米安分外嚣张的气焰。达米安几乎不在白天出现,像是一只小老鼠等到天黑之后才出动。没人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这种行为看上去毫无道理也没有意义,然而达米安决意如此。


直到有一天,达米安在城堡里游荡够了,便回到自己的寝室中。他的房间正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此时的大海平静地起伏着,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达米安掐算了一下时间,大概还有一个小时才会天亮。


于是他决定坐下来,吃点葡萄,然后等天亮再睡。


突然,达米安感觉身后有人,没等回头去看,一只大手扣在他的头上,逼着他不得不扬起脸。进入达米安眼睛的是一张带着面罩的脸,唯一能看清的只有一双游离不定的绿眼睛。


达米安当即做出反应,借助椅子作为支点,瞬间挣脱蒙面人的控制,照着对方的头来一脚。但他踢空了,蒙面人闪到一边,一脚踢翻达米安身下的椅子,使得达米安几乎摔在地上。他勉强站稳,连连向后退去,拉开与神秘敌人之间的距离。


谨慎地审视面前的陌生人,达米安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你不是刺客联盟的人。”


蒙面人却用另一个问题来回答:“迪克在哪?”


达米安以为对方只是在扰乱自己,根本不理会蒙面人。这似乎让蒙面人的眼睛迅速染上怒火,再一次大声质问达米安:“小鬼,迪克在哪!”


达米安沉默着,转身去抓地上的佩剑,猛地跳起,向蒙面人奋力一劈。蒙面人嘴上说的急躁,但动作不慌不忙。他并没有躲开达米安,转身蓄力,准确地踢在达米安的腹部。达米安再一次飞出去,肚子钻心地疼痛。


自从学会所有武术之后,达米安在刺客联盟中从未有过敌手,他都快要忘记疼痛的感觉了。而此刻鲜明的疼痛更像是一种屈辱。


“迪克他妈的在哪!”蒙面人捡起达米安的剑,用尖端挑起男孩的下颌。达米安不得不顺应刀刃抬起头,正对上蒙面人的眼睛。他终于有机会仔细地观察对方,感觉这眼神似曾相识——没有任何理性可言,行动全凭自己的欲望。


“你进过拉撒路泉水?”


蒙面人被问得一愣,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梦里怎么会有人知道我泡过池子?不对,这是新的骗局,我不能相信,不能不能……”


他胡言乱语,不由得放松了警惕。达米安怎能不抓紧时机?他一脚踢上蒙面人的手腕,使得对方拿不住他的剑。下一刻,达米安就向侧面跪地,绕开蒙面人的正面,灵巧地跳到蒙面人的肩上,决定给他来一记致命的肘击。


然而绿眼睛根本没有给他机会。在达米安坐在自己肩膀的时候,他便跳起来向后倒,两人的重量统统压迫在达米安的背上,让这个倔强的小孩头脑发昏,手脚也跟着发麻,不禁松开了对敌人的钳制。


在朦胧一片的时候,达米安听见绿眼睛低声说:“对了,我忘了一件事情。塔利亚告诉我,以后我就是你的新家庭教师。哈哈,专门对付淘气包。”


该死。


这就是塔利亚的新招数。


 


 


2.


这还远远没完。


第二天清晨,达米安还没睡上两个小时,他的家庭教师就尽职尽责地出现。他把达米安从床上掀起来,毫不留情地一通暴揍。虽然新老师的近战技巧很普通,还没有达到成为达米安老师的资格,但是只要他手里拿到任何器械,都会使之变成身体的一部分。况且他远远比达米安更加高大、强壮,却同样很敏捷,所以达米安几乎占不到任何便宜。


而更让达米安头疼的是,这位老师神出鬼没,比他周围的刺客们更喜欢搞偷袭,也更会掩饰自己的去向。唯一令达米安好过一点的是,他的疯老师只会在太阳升起那段时间出现,像是猫捉老鼠那样戏弄自己的学生,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达米安曾试图在夜晚游荡的时候去寻找老师,好有个事先准备,但老师像是从来没在这个城堡里出现过一样。连这里的奴仆和卫兵都不清楚达米安有了一个新老师。


起初,这个不安分的小孩尝试着用老办法对付塔利亚,依然故我地晚睡晚起。然而他刚躺在床上没一会,老师就准时出现,不外乎的又是一场大战——这当然不是为了该死的教学,达米安有好几次因为太过困倦,差点被老师刺死。


达米安相信他的母亲绝对会放任这个老师。


如果自己被杀死,塔利亚只会认为这个儿子是一个失败品,而实验室里有的是备选方案——比达米安更多更好的婴儿们。这个认识叫达米安既气愤又沮丧,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早睡早起,在晨间到晌午的时段里提防老师的突然袭击。


渐渐地,刺客联盟的小王子忘记了闹脾气,开始热衷于他们之间的战斗。在缺乏娱乐和挑战的城堡里,这个奇怪的疯子成为了达米安唯一的玩伴——战胜他,撕碎他。达米安甚至开始期待每天的清晨,拼尽全力保住性命或者杀死对方。


通过持续几个月的殊死搏斗,他们变得比谁都了解对方,让斗争逐渐变成刺激的游戏。


达米安能敏锐地感觉到老师的变化。拉撒路先生正在好转,不再反反复复地说些无人能懂的疯言疯语,他甚至有时会问候达米安今天过得如何:“起来接受我的见面礼,小混蛋!”


 


 


3.


达米安今天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老师的大驾光临。这本是一个不错的消息,但达米安却高兴不起来。这一度很难捱的几个小时,现在反倒成为他为数不多的玩耍时间。


实在耐不住性子,达米安决定去找他的老师,心里并没报多大的希望。和老师无言的相处也有半年的时间,达米安依然没在城堡里发现老师的踪迹。也许他能给老师一处凶狠的刀伤或一片可怕的淤青,惟独这个却成为了无法破解的谜题。


可事情比想象的要顺利。他在瞭望的堡垒上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老师。老师还是那副蒙住全身的打扮,仅仅露出望不见底的湖绿色眼睛。


老师瞥见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达米安,并没有摆出打斗的架势,反而向满脸警惕的学生招了招手,带着出人意料的和善。达米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然而凭借这么长时间的了解,他感觉今天的老师与以往不同。


他变得更加理智。


这是一个好消息还是一个坏消息?


“早上好,刺客联盟的小王子。”


“日安,老师。”


他们真的像平凡的老师和学生那样问候着。这感觉真是说不出的怪。


老师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达米安过来。达米安在原地疑神疑鬼了一阵,最终走了过去,不然则显得自己太过懦弱。


他料想中的阴谋诡计并没有发生。老师只是从怀里拿出一条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巧克力。要知道,离最近的城镇也得用两天的车程。


“拿去尝尝鲜,小王子。”老师嗤笑着,使得礼物变成独特的嘲弄。“我猜塔利亚是不会给你这种东西。”


达米安犹豫着是否接受这样小儿科的礼物。他虽然只有十岁大,但是能力与智力已经超越这个岁数两倍,老师逗小孩一般的口气让达米安感到侮辱。然而被他藏在深处的童心却在动摇。


因为这恼人的小绰号和不怀好意的示好,达米安突然有种错觉:坐在他旁边的不是家庭教师,而是一个唆使弟弟帮自己做坏事的兄长。


“怕我下毒吗?没这个必要。我要是真的想杀死你,你就不可能完好地坐在这里。”


达米安感到不甘心,然而他对这番实事求是的话无可辩驳。


老师撕开写着阿拉伯文的包装纸,露出里面银白的锡纸。达米安不由得新奇地望着,并没有发觉自己的样子像极了等着吃糖的小孩。


这只是普通的黑巧克力,被体温给融化了,失去原本整齐的身形,看上去如同一条蛆虫。老师掰了两节,递给达米安。达米安还在思考要不要接受,就被老师强硬地塞进手里。


巧克力入口微苦,之后是奇妙的回甘,从舌尖一路来到咽喉,品出很多层次。这是达米安从没尝试过的味道。


达米安不知道自己展现出怎样的表情,居然让老师眯起眼睛,里面透着微弱的笑意。“小孩都喜欢甜的东西。我的迪克也是,他超爱吃甜的。”


在达米安面前,迪克这个名字被反复提起,他有时是令人厌恶的魔鬼,有时又是招人喜欢的天使。达米安极少对其他人有兴趣,但不禁好奇老师口中的迪克是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的老师看上去心情很佳,行为举止也很稳定,是一个问话的好时机。于是达米安问道:“迪克是谁?”


“他是我最亲爱的人。”老师无所顾忌地说着,仿佛说出口的不是一句肉麻的情话,然而下一句话急转直下,“也是我要杀的人。”


“为什么?他不是你的爱人吗?”


“哦,爱人这样老派的词从一个小孩嘴里听到,还真是有趣。”老师调侃着达米安,又继续说,“只有杀了他,我才能从梦里醒来,才能见到真的迪克。我不能……不能再掉进拉撒路的陷阱里了。”


老师依然坚信自己在梦里。


达米安记得,他外公在进入拉撒路泉水之后,时而是患有严重被害妄想的精神病人,时而又成为一百多年前那个心中供奉信仰的圣殿骑士。这种诅咒像是在拉动老虎机,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迎接哪个雷宵古。


而老师所获得的诅咒似乎与雷宵古不尽相同。他沉浸在能够以假乱真的幻觉当中,挣扎着逃出无数次,紧接着又被迫进入另一场场景,如同掉进看不到尽头的深坑。可当他真的逃出来,却混乱地认为自己还在梦里。


一个永远活在梦里的男人。


“如果你不小心杀了真的迪克呢?你不怕吗?”达米安咄咄逼人地问道。


老师沉默一阵,浑浊的眼睛望向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一些海鸥正在迎风飞翔。


“我害怕,但是还能有什么办法?我总要赌一赌。”


“你其实可以为自己找到一个最好的迪克。”达米安皱着眉头,似乎真的在为老师的将来做打算,“然后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保护起来。最起码,你能得到一个美梦。”


“那我得到只是一只听话的笼中鸟。”


“为什么?”


达米安困惑了。他从书上看到许多关于爱的解释,大多是自私的、排他的,稍有不慎就会相互伤害。有时候,达米安也会思考。为什么即便受到伤害,人类还是愿意追逐爱情?如果自己遇到一生挚爱,会如何对待呢?


他心里有的是关于爱的谜题,却没人能替他解释。他只能靠自己臆想。


为达米安认真追问的模样,老师笑了出来,笑声没有以往刺耳的讽刺。


“我只想叫真正的迪克好好活着,像一只快活地在林子里乱飞的小鸟。”


老师的话听上去前后矛盾,但达米安似乎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4.


冬天的夜很长,早上六点半以前,刺客联盟迎不来一个寒风凛冽的清晨。


外面还黑漆漆的,在房间里燃烧一夜的暖炉早已熄灭,室内温度很低,可被窝又叫人可恨的暖和。要不是有从仆人那里借来的闹钟,达米安几乎没法靠自己的意志力起来。


紧紧粘在一起的眼皮勉强撑开一条缝隙,达米安发现自己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便义无反顾地接着睡,还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只能睡一会,一定要起来,不然会被老师揍。


好像也就过去几分钟,达米安突然感觉屋子里有人。他睁开眼睛去看,正望见他的老师站在那里。而老师身后的窗户已经大亮,阳光刚好晒在那个男人的后背。


“你睡过头了,小王子。”老师歪着头,语音中带着分外熟悉的嘲讽,“要挨打了。”


达米安震惊地转头去看钟表,发觉他居然睡过一个钟头。他立即从床上跳起来,抓起放在床边的佩剑,准备迎接一次带有惩罚性质的决斗。然而老师只是平静地望着他的门徒,缓缓走近那张大床,却翻转身体,直接倒在上面。


“上好的埃及棉,你还真会享受。”老师闭上了眼睛,并不理会达米安。


达米安一头雾水,以为老师又在发疯,依然不肯放下手里的武器。


“今天是休息日。”老师斜了一眼达米安,像第一次和达米安谈话那样拍拍身边,“这么柔软的床是用来躺的。”


达米安困惑地看着老师,见老师的确没什么动静,便躺了下来。不过他没有松开自己的剑。老师是一个极为狡猾的人,必须时刻警惕着。


从有记忆以来,达米安的床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塔利亚并不是一个懂得温柔对待孩子的人。那时候达米安只有三岁,一夜之间失去他所依赖的保姆们,独自面对偌大的房间当然是一件很害怕的事。天一黑,他就躲进被窝里,以为那一小方天地可以阻挡一切。达米安不得不逼着自己适应这一切,然后他学到黑暗里不仅有可怕的怪物,也能让怪物看不见你。


此时,他身边躺着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疯子。这还真是一个有趣的经历,但他仍浑身僵硬,耳朵里能听见老师平稳的呼吸声。


“我进来的时候,你的房间很冷,所以我重新点燃了炉子。”像是没有感受到达米安逼人的视线,老师平静地闭着眼睛,低声说出这句话。


要不是这句提醒,达米安都没发觉卧室里的温度上去了。达米安从来不允许仆人随便进出自己的卧室,尤其在他睡觉的时候,所以没人过来添置煤炭。


“……今天又是什么游戏?”达米安把佩剑抱在怀里,“我不会上当的。”


老师耸耸肩,那动作非常美国人。“今天真他妈的是休息日,随便你吧。”


他的老师总是能给达米安创造惊喜。


“小王子,我有一个问题给你。”


不知道过去多久,老师突然说话。达米安几乎要重新睡过去,被动静惊醒。他一面子在心里痛骂过于放松的自己,一面强打精神地回答:“什么?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什么,只是问问。你之前问过我。那作为交换,我也问你。”


“请讲。”达米安无声地叹息一声。他有些恼火,却不敢爆发出来——老师居然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而吵醒了他。


“你为什么要用这么幼稚的方法闹脾气?故意不起早这种招数,只有不愿意上学的傻逼小孩才能干出来。”


达米安不高兴地撅起嘴:“因为我母亲不让我见到我父亲。”


“所以你这么干,只是为了引起你妈的注意?”老师不受控制地大笑,使得床垫也跟着晃动,“真是一个幼稚鬼。”


达米安迟疑着,头一次觉得词汇量有些贫乏,“我……我不想成为我母亲拿来炫耀的物件。我以前很努力学习,一方面是为了取悦母亲,另一方面是因为母亲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对待令她失望的东西总是不留情面。现在,我对这种生活很厌倦。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


“所以你想到你老爸那里试试看?”


“我希望能知道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他是否和母亲一样呢?我也想在其他地方找到活着的理由。”


“如果你老爸不接受你呢?”


“我在向你学习,总得赌一赌。”


“好吧,你这个难搞的小鬼。要是你爸不要你,你就跟着我吧。”老师拍拍达米安毛茸茸的头,把厚实的被子拉高,似乎决定结束这次睡前谈话。


“今天,我们只要好好睡一觉。”


达米安绝对不是一个坦诚的人,说得太多就是在暴露弱点。但是在老师面前,达米安不由自主地说出这些。也许这是因为老师在黑巧克力里下了自白剂,因为被褥太温暖,因为他很累,因为他只是太想和一个人说说心里话,因为老师最后的那句话。


胡思乱想中,达米安渐渐睁不开眼睛。他一偏头,就靠在老师的肩膀上,有体温透过衣服传递他的太阳穴,让他有种被人保护的错觉。


这比一个人睡要好多了。


 


 


5.


等达米安再睁开眼,已经是中午的时候。


没出乎他的意料,老师不见了。这个男人如同他突然的到访那样,又突然消失了。


自此以后,达米安似乎终于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每天都能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醒来,雷打不动。


没人知道他其实是在期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然而老师再也没有出现过。


 


 


 


 


午后


1.


杰森·陶德的十六岁生日比以往更加惨淡。


以前他从没有过花哨的生日派对,但身边总有迪克和妈妈陪着。


然而今年的生日陶德夫人注定要缺席了。她被病痛折磨了足足两年。下城区的野郎中们都断定她活不过三天,而这个软弱的女人却奇迹般地在死亡线上挣扎了三个月,直到杰森生日的那天她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杰森记不清之后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恍惚地坐在床边,感受到妈妈的手正在一点点失去温度。而迪克就站在身后,带给他一个轻轻的拥抱,还说了些什么。但杰森像是没听见一样,推开迪克的手,木然地离开母亲的房间。


回到自己的小屋子,杰森立刻瘫在床上,头一沾到枕头便睡了过去,也不过是眨了一下眼,时间竟然来到了下午。他足足睡了十四个小时。


慵懒的阳光从没有窗帘遮挡的玻璃投射下来,光柱里漂浮着细小的灰尘,也将母亲空荡荡的床照亮。而迪克就在这光柱下面,默默地整理陶德夫人生前的东西。他背对杰森,随意地坐在地板上,将遗物铺满身边的地面,小心翼翼地摆弄着,却收获甚微。这里依然乱的要命。


杰森就知道绝对不能让他来收拾东西。


“你一晚上都没睡,去休息一会。我记得今天晚上你得去当班。”杰森走过去,熟练地将那些有年头的破衣烂衫叠起来,干净利落。“这里还有我。”


迪克揉了揉写满困倦的眼睛,踉跄地站起身,似乎双腿都麻了。他靠在墙上休息一会,忧虑地望着杰森,说:“我把陶德夫人背到天主教堂里了,神父说可以收容……让她在那待一段时间。”迪克不肯把尸体说出口。


杰森点点头,没有回答。他麻利地把母亲的衣服扔进破洞的垃圾袋里,甚至不多看一眼。至于那些陈年的化妆品也是一样——它们几乎没有被用过,在床头柜上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那是杰森为了让母亲高兴一点,特意花大价钱在百货商店买的。


然而那时的陶德夫人深陷毒品的漩涡当中,已经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容颜。杰森曾对迪克说过,他的妈妈一直很爱美的。


“你决定好陶德夫人的葬礼了吗?”


杰森肯定早有打算,迪克这么说只是想让杰森跟他说说话,仿佛这样能确定杰森还好。怎么可能会好?他妈妈都死了。迪克又开始痛骂自己的愚蠢。


“我很久以前就问过了。火化只要六百美元,我买掉这房子里剩下的那点东西,说不定就够了。”


“陶德夫人是天主教徒,土葬是不是更合适些?”


“最便宜的墓地也需要六千美元。付不起。”杰森咬牙说着,似乎在告诫迪克别多管闲事。


迪克情愿装聋作哑。


“我有一些积蓄,还可以把酒吧兑出去。俄罗斯黑帮的人很愿意接手那里,出手也阔气。六千美元应该不成问题,剩下的钱还能让你继续读书,我记得你在学校的成绩很好,只要去上学,你还是可以……”


“不!”杰森突然大喊,“我妈死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关系!我将来会怎么样,也跟你没关系!”


“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什么也不去管啊!你是我的兄弟!”


杰森懊恼地把垃圾袋甩在一边,瓶瓶罐罐散落一地,有些还碎了。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来自化妆品的人造香气。


“得了吧!迪克,你我都知道我们没任何血缘关系!别再跟我扯兄弟那套了,我不想亏欠你,也根本还不起!”他前言不搭后语地吼着,“如果你还不是十足的蠢蛋就该早点滚开,躲得越远越好!让我一个人这样烂着得了!”


迪克不发一语地来到杰森的面前,而杰森垂着头,不去面对迪克的眼睛,浑身上下都是沮丧。


“没关系,你可以对我发脾气,也可以哭出来,小翅膀。”迪克温柔地将杰森揽进怀里,让杰森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这里只有我们,没人会说你软弱。”


杰森顺从地依赖着迪克,眼睛依然干涩,恍惚地看着迪克背后的景象。


他能通过敞开的门看见他的房间,还有那张破烂的小床,以及墙上密密麻麻的生日清单。


 


 


2.


今天的天空格外晴朗,是哥谭难得的好天气。墓地里却如以往一样冷清,午后的阳光也没能让这里多出几分生机勃勃,反而增添愁云惨淡。


迪克穿着一身租来的不知道几手的黑西装,仍然帅气得像是电影明星。而杰森从来没有用来参加正式场合的衣服,只是随便地套个发白的红帽衫。他们两个人踏着郁郁葱葱的草地,穿过一排排大理石墓碑。


在此处长眠的都是下城区的居民,能买下一块葬身的墓地实属不易,所以墓碑大多是廉价货。不出几年,有些墓碑的边缘便参差不齐,像是小狗歪歪扭扭的新生牙齿。


“陶德夫人的墓地在哪?”


迪克小心翼翼地询问杰森,仿佛对方是经不起捶打的玻璃杯。这几天里,杰森都很不对劲。他比以往更加沉默,更没掉一滴眼泪,双眼如同枯竭的井眼。更多的时候,杰森会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杰森没有费心去回答迪克的问题,麻木地向前走着。迪克无声地叹息着,紧跟在对方身后。


陶德夫人的墓穴在墓园的角落里,紧挨着一圈漆黑的围栏。围栏外与这里如同两个世界,车水马龙,对面还是一个吵闹的音像店,大功率的音响放着饶舌音乐,见不到一点安宁。


“凯瑟琳·陶德,1957-2009,一位母亲。”


崭新的墓碑已经立在地面上,但是它面前还是一片茂盛的青草地,显然没人记得给死者挖出一块合适的墓穴。


为了买下这块墓地,杰森悄悄地把那间小公寓卖给俄罗斯黑帮的人,一部分用来抵债,剩下的全都砸在墓地和墓碑上。等迪克得知这件事,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要不是看在陶德夫人刚去世的份儿上,迪克一定会和杰森大吵大嚷起来。而现在,他唯一能给杰森的惩罚就是不再过问这件事。


所以当杰森从教堂里拿来一把铁锹的时候,迪克显得特别惊讶:“你在干什么?掘墓人呢?”


“没有钱请。”杰森带上手套,磕磕绊绊地用铁锹铲土,“人工很贵的。”


“我的老天,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迪克立刻拉住杰森的手臂,“我现在就去请人,别干了。”


杰森却用力地甩开迪克的手,固执地铲除坚硬的土块,动作略显笨拙。


迪克咬着牙,尽量压抑住心里的火气。自从陶德夫人死去,杰森就是这副模样,拒绝一切安慰,远离任何好意,尤其是来自于迪克的,就好像急着和迪克划清界限。


而迪克无法理解杰森的举动。他本以为杰森会更依赖自己。就像他父母刚死去的那时,迪克相当依赖杰森。杰森跟他太不同了,正试图把所有的人从自己的身边推开。


他是要离开我吗?


这个想法令迪克感到强烈的恐慌。


“那我来干吧。”迪克又从杰森手中抢铁锹,但是杰森的双手牢牢抓着被焐热的铁柄,漠然地瞪视迪克。


迪克听见杰森低声说:“省省吧,迪基鸟,没必要因为一个和你没关系的死人,弄脏你的好衣服和金贵的手。”


迪克被这话深深刺痛,委屈和无奈充斥在他此时的脑子里,也让积压多天的愤怒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为杰森付出那么多,从来不求回报,只希望杰森能够过上好日子。可现在他居然换来杰森这样伤人的话——难道我做的都是错的?难道我付出的,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下一秒,迪克便伸出拳头,狠狠揍了杰森的脸,杰森不由地向后趔趄两步,连手里的铁锹也没拿住。沉重的铁器像是一具直挺挺的死尸,砸在松软的草地上,发出微弱的响动,。杰森没有还手,只是低头看着那个铁锹,突然替那只铁锹有些难过,仿佛这个没有生命的工具是被迫卷进这场争吵中的无辜受害者。


而这拳头打出去的一瞬间,迪克已经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然后眼睁睁地看见杰森苍白的脸上出现一大块丑陋的淤青,连嘴角都破了。那张刻薄的嘴立即变得鲜红,如同被人侮辱地涂上一层艳色的唇膏。


“杰森,我……”


杰森的表现失魂落魄又漠然无情。他冷冰冰看着迪克,接着拾起他的铁锹继续挖墓。迪克却情愿他大吵大闹地扑过来,和自己好好打一架。


这一下午,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仅仅是嗤嗤作响的铲土声,而他们俩的距离也不过是几步远。然而迪克觉得那是一道看不见的墙壁,把他和杰森远远地隔开。


 


 


3.


杰森看过一本书,内容几乎忘得差不多,也不喜欢作者过于尖酸的文字,惟独有一句话被记在他的脑子里。


“一个人要是跌进水里,他游泳得好不好是无关紧要的,反正他得挣扎出来,不然就得淹死。”


此时的杰森正是面临这样的时刻。


老屋被卖掉,他无处可去,也身无分文。迪克就把他捡回了家——那个破酒吧的二层是迪克住的地方。酒吧是个老仓库改成的,墙壁又脆又薄,一阵大风刮过,杰森都有种房子要坍塌的错觉。


杰森一住进来,迪克整个人都高兴得不正常了,还连着几周跑去远处高级的街区搜罗来一些别人丢弃的家具,尽力让这里变成一个温馨的狗窝。


这本是一件好事,但杰森却没有一点欢喜。


总是喜欢拖累人的妈妈死了,房子抵掉所有的债务,杰森现在是无事一身轻。虽然这么说显得有些残酷,但事实就是这样。杰森和迪克从此以后就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


“一切都会好的,小翅膀!”在搬进这里的第一天,迪克就对杰森这么说,笑容特别灿烂。


一切真的好转了吗?


这段时间,杰森反复询问自己。


根本没有。


和迪克不同,杰森从没期望生活能给他带来好的东西。至于阿甘正传里那句著名的台词,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屁话。


很遗憾,杰森从出生下来就被亲生父母遗弃,接着又被养父母,也就是陶德一家收留。别以为剧本就此便走向合家欢乐的大结局,因为养父母同样不是体贴的好人,他们只能被称之为在底层挣扎的渣宰。


没错,杰森曾原封不动地说给迪克听过,而迪克的表情又是难过又是不知所措。他当然不会明白杰森,这个来自美满家庭的小明星怎么会理解呢?即便遭遇不幸,幸福的日子已经被深深地种植在迪克的心里,叫他心有所往。


然而杰森几乎没体验过幸福感,安定对他来说更是天方夜谭。他一直在为生计奔波:如果今天不干活,那明天他会吃不上饭;如果今天不偷东西,那明天他妈妈会做些傻事来换海洛因;如果今天不逃跑,那明天他会死在犯罪小巷里。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这种危机感比书中那些空泛的言论要真实得多,如同一只巨兽紧紧追逐在他背后。如今,这只可怕的野兽似乎停下了脚步,可杰森没有就此放心,他觉得那只是另一个巨大的阴谋。


“嗨,杰森。”


迪克的声音打断了杰森的思路。他猛然回过神来,眼睛正对着窗外,浓重的云雾遮笼着这一片地区,太阳也不过是一个香烟的火点,颓然地挂在西边,发不出一点光亮。室内黑的像是晚上六点,实际上不过是下午三点。


“杰森,想什么呢?我回来有一阵了,你都没发现。”


杰森背后传来衣料的摩擦声,他猜迪克正在脱掉外套。没有动弹,杰森心不在焉地翻了一页书,回答:“我在看书。”


“从早上你坐在这里,这一页好像就没被翻过。”迪克轻笑着,亲昵地揉了揉杰森的头发。杰森的头发又硬又凉,摸起来像极了猪毛刷。


“我看得慢。”


面对这显而易见的谎言,迪克仅仅耸着肩:“随便你吧。晚上想吃点什么?”


“你比我想的要早回来。难道你们俩约会没吃晚餐吗?”


说着,杰森转过去,看见迪克眉头正紧蹙着,嘴角却牵强地向上提起来。他明明很不高兴,但仍强迫自己心情好一点,尤其是在面对杰森的时候。


哦。杰森顿时明白迪克和他的小女朋友之间发生了什么。


“你们分手了。”杰森撇嘴冷笑,说出的话不是疑问句。


迪克厌烦地抓抓头发,对杰森苦笑:“我以为我掩饰得很好。”


“得了吧,迪克。”杰森哂笑着翻了书页,其实一页都没看进去。“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还得再练习练习。”


“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的小翅膀。”迪克叹息着,开始翻看手头上的外卖单子,“我相信总会碰到一个人愿意跟我共度一生。”


杰森并没有回答,只是别过头去,在椅子上静静地坐着。当迪克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他又突然开口:“迪克,你还没发现吗?你根本没法和一个人保持长久的关系。”


迪克不由得停下,清澈的蓝眼睛看向杰森。还没长开的肩膀正靠在狭窄的椅背上,双腿盘坐在椅面上,而昏暗的灯光为杰森身上镀上一层金黄——那是介于成人和孩子之间的人所拥有的背影。


“那些女孩,嗯,我也知道有些男孩,在你的生命中就是一群过客,来的匆匆,走的也是匆匆。”


“……没想到你这个小鬼居然成了感情专家?”迪克为杰森没头没脑的评价搞得有些糊涂了。


“而且他们大多都有一双绿眼睛,和我的一模一样。”


迪克的心开始狂跳起来。一股燥热从咽喉直冲到他的脸颊上,鼓膜也跟着隐隐作响。


杰森没有继续咄咄逼人,而是沉默了一阵,然后开始说其他的事,可迪克一点都没觉得轻松——他认识的杰森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迪克,你还记得葬礼那天的事吗?我们吵得很凶。”


“你这是在讽刺我吗?明明只有我一个人在生气,而你根本不理我。我不想为那件事道歉,我只是想要帮忙,而你也真的需要我的帮助。”迪克强装镇定地回答。


而他的心声不断重播着一句话:别慌张,也千万别承认。如果踏出这一步,就回不去了。


“不,我没要求你道歉。”杰森抬头看着雾蒙蒙的窗外,“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得那么混蛋吗?”


“……”


杰森没有等待迪克的回应,接着说:“因为你总是以为你是我的兄弟,还装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真的太可恨了。迪克,你问问你自己,你真的了解过我吗?”


“杰森,我从来没假装过。我一直都把自己当做你的哥哥……”


话音刚落,杰森就把他的书扔在地上,坚硬的书籍撞击在陈旧的地板上,在这间老房子里传来极为刺耳的撞击声。迪克不由得颤了一下。


“那我就直说吧。”


杰森从椅子上霍的站起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动静格外响亮。那双阴沉的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迪克,里面汹涌滚动着巨浪,能够吞噬所有挣扎其中的船只。而眼睛的主人迈着缓慢的步伐,不断接近迪克。


迪克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被冻住了,只能待在原地,等待来自杰森的审判。


他们的距离渐渐缩短,使得迪克有种想逃走的冲动。在他的紧张感上升到最高点时,杰森却停下来,方才不可抵挡的气势荡然无存。在迪克面前,他又变回了一个只敢注视地面的男孩。


“我从来没当你是我兄弟,或者是我的家人。所以你每次叫我小弟弟的时候,我特别生气。因为我就是不想听你那样叫我。”


杰森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慌张和激动在从左心室顺着全身的循环来到右心室。他明明不敢跟迪克坦白这些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居然有了勇气。他总有种感觉,如果今天不说出口,那么迪克可能会离他越来越远,直到哪一天,迪克也像他妈妈一样,从杰森·陶德的生命中永远地消失。


像是祈求上帝垂青的罪人,杰森胆怯地抬头,刚好看见迪克婴儿蓝的眼珠。里面映着的自己即是恐惧又是期待。慢慢地,他看见迪克饱满的嘴唇。那是一张适合接吻的嘴巴,已经有无数个人跟他揶揄过这一点,说不定他们也打心眼里希望能和迪克接吻。


迪克神情复杂地凝视他的小翅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矮小的男孩几乎和他一般高了,他那一度容易被窥视的内心严密地封闭起来。到最后,迪克都不敢臆测自己在杰森心中的位置,更不敢去试探,生怕得到的结果令人失望。


可如今,杰森毫不掩饰地用爱慕的眼神望着自己时,迪克却高兴不起来。万般思绪如同一条条细蛇缠绕在他身上,嘶嘶作响地鄙视他心中悖德的窃喜。


迪克不喜欢这样。于是他在杰森探过来吻自己的时候推开了杰森。


“我们不能这样,杰森……”迪克把眼睛放在别处。他怕自己看见杰森受伤的眼神,就会心软。“我们是家人,我们不能……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弟弟……”


“谁他妈要当你的弟弟?!”杰森不受控制地大吼大叫,他感觉一向干燥的眼眶变得越来越烫,“别在那自欺欺人了!你以为我没听到吗!你在躲在卫生间自慰的时候,念的都是我的名字!”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开开心心地把你带上床,让你做我的情人?你只有十六岁,杰森!”迪克的声音也不禁拔到最高,“我这么做只会害了你!我们会永远绑在一起,谁也逃不出这个鬼地方,像沼泽里的青蛙那样过活……我不想让你永远这样生活下去!如果我有能力引导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么我就应该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人伤害,就算是那个人是我也一样!”


迪克远远没有说完心里话,然而他猛地闭上了嘴,双眼通红地瞪视他一生中最心爱的人。


这种关系是错误的,他一开始就心知肚明。杰森比他年幼,很容易被更成熟的人所吸引。如果迪克想要利用杰森对他的这份迷恋的话,他可以把杰森牢牢地困在身边。


可就像杰森说的那样,迪克早就发现他并不擅长挽留别人。他对待每一段感情都全身心地投入进去,但时间一久便总会感到力不从心。最后那些他爱过的人都会以这样那样的方式选择离开。


理查德·格雷森有能力去爱别人,却没能力去经营这份爱。所以当发现自己对杰森抱有超越亲情的感情后,迪克万分恐慌。


总有一天杰森会长真正大成熟,会发现迪克不过是一个拥有自私之心的卑鄙小人。他会遇见一个比迪克更好的人,然后离开这里,走向一个更美好、更干净的世界。


到那时,迪克还有什么立场能够留在杰森的身边? 


 “你这个蠢货,格雷森。”杰森声音发抖。“你从没问过我想要什么。如果我就愿意和你永远绑在一起呢?如果我一开始就想要你呢?”


迪克震惊地看着杰森。


“我不管你那些狗屁道理。我想要跟你绑在一起。要么现在就推开我,狠狠揍我一顿,我们自此一刀两断,我永远不会再见到你的脸。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就别拒绝我!”


说完,杰森凶狠又绝望地扑向迪克,迪克想要奋力推开杰森,可不知不觉间他的手臂却缠上了杰森的肩膀,比起抗拒,更像是在迎接杰森。他为这样软弱的自己感到羞耻,然而他心里那个黑暗的声音却发出窃喜的低吟。


昏暗之中,两个人撕扯着倒在床上。


“别拒绝我,理查德,别离开我……”杰森在他耳边低喃,像一句咒语,仿佛重复千百次以后它就会成真。“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深夜


1.


凌晨三点,天际线开始泛白。酒吧里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常来的醉汉。他们在这片街区人尽皆知,从天亮喝到天黑,再从天黑喝到天亮。


迪克早就叫厨师回家休息,自己和杰森开始打扫战场。杰森很不乐意地用拖把驱赶那几个醉鬼,酒吧就此安静下来。此时是杰森最享受的时候。


“我们的酒吧有半年没盈利了。”


迪克一面说着,一面忧虑地擦着那些亮晶晶的酒杯。自从杰森来到这里帮忙,这里所有的东西都焕然一新,褪去陈年的污垢,显露出原本的模样,使得迪克以为杰森就是传说中的家养小精灵。


“太正常了,周围都是些穷鬼,不然就是废物。”杰森利落地擦干净所有的地板,然后站起身擦擦额头上的汗。“而且地盘的归属变得太快,我们几乎每半个月就要交一次保护费。这是酒吧最大的支出。好在有我,没人敢在这里闹事。”


“看来你的学费要等一段时间了。”迪克夸张地叹着气,“不过我相信会好转的。蝙蝠侠会把这里的治安变好。我的车窗已经好多个星期没破过啦。”


杰森却毫不留情地嘲笑了迪克。


“你居然相信蝙蝠侠?我的老天,你早就过相信童话故事的年纪了吧!”


“为什么不相信?他一直都在为这个城市奋斗着,受伤流血都没法阻止他。记得小丑吗?是蝙蝠侠把他关起来了。”


“他更应该杀了那个疯子!”杰森不满地大叫,“小丑让我们的几个朋友死了。他在街边开枪扫射,只是为了快活。这种人渣不配活命,何必浪费纳税人的钱让他舒舒服服地待在精神病院里。”


“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杀死小丑,那他也是一个凶手。”


“停,每次说这些事你都会跟我吵。”杰森无奈地翻白眼,抬起双臂表示投降,“反正我们的意见不统一,那就没必要谈下去了。”


“你总要相信点什么。这个地方还是有好人的。”


“好人?我都不敢承认自己是好人,怎么会相信好人好事?”杰森哂笑着,“下城区就是这么糟糕透顶,除非有神实在看不下去了,使用魔法叫这里彻底改变。我们都活在淤泥里,迪克。”


其实,有时候杰森还幻想,如果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那该有多好。他会从噩梦里醒过来,迎接善良完美的家人,去更好的学校读书,过上普通人该有的日子。不过要是真的只是梦,那他可能就遇不到迪克——迪克还会在马戏团当明星,与杰森毫无交集。


“我看你才是童话故事看多了的那个,杰森。”


这时,一声极为痛苦的尖叫从窗外传来。迪克和杰森僵在原地,面面相觑着。很快,呻吟声断断续续地传进两人的耳朵里,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好像暴徒下一秒就会发现酒吧里还躲着两个人。


迪克最先动起来。他迅速地给警察打了电话,简短又准确地报告了事情经过。然而听筒另一头传来的声音意兴阑珊,有些无动于衷。想想也是,哥谭的夜晚像是一座黑暗的狩猎场,死几个人不算是新闻。


末了,警察告诫迪克不要轻举妄动,便匆匆挂断电话。而痛呼声依然没有停止,仿佛在催促迪克快做些什么。他转头看向杰森,失望地发现对方漠不关心地抱着双臂,正在瞪视着自己。


“别动,迪克,就是别……”


但迪克还是从酒柜后面抽出一支金属球棒,转身向门口跑去,杰森先一步把他拦了下来。迪克皱紧眉头,坚决地对杰森说:“杰,我得去看看。”


“迪克,我们不该管这件事。”杰森低声说着,语气超乎寻常的沉着与冷静。“连警察都叫你呆在家里。”


“有人正在受到伤害!”迪克激动地指着半敞的窗子,“杰森,你听听那人的喊叫。如果你遇到这种烂事,却没人帮助,那得有多绝望!我们不能就这么听着!”


“最起码我不会在惹了仇家之后,就一个人走夜路,是他太不小心。”


迪克气愤地推开杰森:“今天我就要你看看,我们可以像蝙蝠侠那样做些好事的。”


“真是该死!”杰森恨的咬牙切齿,可不能就任由迪克一个人离开。“等我一下,我也去。”


说完,杰森匆匆地上楼,来到他和迪克的住房内。他跑到靠近书架的椅子前,从椅面下摸索了一阵,然后抽出一把精良的手枪来。


这支枪只用过一次,就让那个黑帮杀手失去了他的脾脏,也使杰森一战成名。从此以后,没人再敢轻易地招惹杰森和迪克,而迪克只把这个归结于幸运和好人缘。


酒吧后面的街巷又深又长,警察隔三差五就会带着藏尸袋过来收尸体。如果意识清醒的话,住在这里的居民宁可绕远,也不会横穿这里。而今天,迪克和杰森就成了两只呆头鹅,战战兢兢地走进那条夜色深沉的小巷。


后巷的尽头有一个畸形的背影,看上去是一个人跪在地上,痛苦地扶着墙,不过这人的小腿未免太长了些。直到眼睛适应这里的黑暗,杰森这才看清那是一个浑身漆黑的男子,正将手中的长剑从尸体上拔出来。接着,那人把尸体的头砍了下来,锋利的刀刃划过颈椎的声音令迪克和杰森一辈子都忘不了。


没等迪克和杰森做出反应,杀手便立刻察觉这里多出两个人。他转头望向他们,那动作像极了正在捕食的猫头鹰,而那双发着黄光的目镜跟野生动物在夜里闪烁的眼睛如出一辙。


我们不该来!


迪克在心里惊慌地大喊着。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逼迫他做出反应,想也不想地扑倒身后的杰森。什么东西贴着迪克的头皮滑了过去,在远处留下金属落地的动静,应该是一把飞刀。


杰森的反应比迪克更快。他猛地推开身上的迪克,二话不说便从怀里掏出枪,对着那个人影接连开了三枪。尖锐的枪击声划破了寂静的夜,而来自于枪口的火光照亮了这里,让迪克看见杰森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杰森确定那三枪全部击中了,要是正常人早该被击倒在地。但刺客并没有因为枪伤而倒下,只是身体抖动个不停。他仅仅在原地停顿了几秒,又向他们走去,而且越来越快。


“那是什么东西!”迪克尖叫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握紧手里的球棒。不过他们都知道这于事无补。


杰森依然瘫在地上,也没时间理会迪克的问话。他抬起左手,扶住不断乱颤的右手,接连不断地按着扳机,直到弹夹都打空,杰森和迪克都开始耳鸣,那个杀手才不情不愿地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着。


他们几乎同时松了口气,瞬间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杰森脱力地瘫在地上,而迪克不得不依靠墙壁才能勉强站着。他们都喘着粗气,不住地打着哆嗦,劫后余生的感觉在心头围绕。


“那是……什么……他在折磨尸体,还要过来……杀我们……”


“我以为……你会责备我开枪……”


“要是你不开枪,我们就玩完了。”


“你还真是务实,迪克。”杰森强迫自己站起来,给迪克一个轻飘飘的巴掌。


“你说,要是警察过来,我们该说什么?”迪克盯着杰森手里的枪不放。


“去他妈的,我们回去吧。”


正当他们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面前却多出一个人来。那人带着惨败的雪鸮面具,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傲慢的上流腔调,高大的身影刚好堵住迪克和杰森的去路。


“看我发现了什么?多么漂亮的两只小鸟啊……”


 


 


2.


“嘿,各位亲爱的观众们,这里是哥谭都市传说。坐在此处的是最爱传说的莱利和美丽动人的我,也就是莫妮卡!”


“莫妮卡,没人会这么夸奖自己。”


“我说的只是事实。”


(罐头笑声。)


“好的,让我们言归正传吧!莱利,今天的哥谭又有什么都市传说呢?我已经迫不及待啦!相信电视机前的你也和我一样!”


“今天我们要把目光聚焦在新的紧身衣英雄!”


(屏幕播放模糊的视频。一道修长的身影闪过。)


“这是什么,一个披着蓝围巾的杂技演员吗?”


“不,亲爱的莫妮卡,这就是最近站在哥谭风口浪尖上的新晋英雄,夜翼!他也是大蝙蝠的新助手,而且很厉害哦!听说,他最近刚刚打垮了一个贩毒团伙呢!”


“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这样的战绩还真是惊人!”


“另外,流传哥谭许久的都市传说也重新出现在了人们眼前!”


“我们怎么会忘记蝙蝠侠呢。”


“我要说的不是蝙蝠侠,莫妮卡。你我都是土生土长的哥谭人,小时候应该都听过猫头鹰法庭的歌谣吧。”


“当然记得啦!那简直是鹅妈妈歌谣的翻版。我记得说的好像是……当心猫头鹰法庭,时刻监视你出行,暗处窥望哥谭市,藏于矮墙楼宇间,居于家中他同在,卧于床间他亦存,万莫提及其名号,利爪将你头来寻。”


“没错,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前段时间,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们突然出现,然后迅速统治了地下世界!他们禁止毒贩子将毒品销售给青少年,也不允许童妓的出现。如果有人胆敢违抗这些条例,那他们就会在夜里被杀死。”


“这与猫头鹰法庭有什么关系呢,莱利?”


“因为据说在警察去这些现场勘察时,发现尸体的手里都握着一个刻着猫头鹰的金币!根据知情人透露,这就是猫头鹰法庭的徽记——童谣中的阴影法庭是真实存在的!利爪就是他们的行刑人!太可怕了!他们会不会有一天统治整个哥谭呢?但愿蝙蝠侠能够收拾他们。”


“真是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莱利。不过我跟你的想法不同。我觉得如果法庭存在是一件不错的事。瞧,有他们在,小孩子有更少的机会走入歧途,听说犯罪率反而下降了。或许有人在借用法庭的名号来维护秩序,他们只是手段激进了点,也更实际。”


“原来你不是蝙蝠侠派啊。我以为所有的女孩都会喜欢蝙蝠侠,还有他身边的罗宾们。哦,现在还多出了一个夜翼。”


“有蝙蝠侠又能怎么样,罪犯们依然很猖狂。因为蝙蝠侠不会杀死他们,只会把他们关进监狱里,然后这些混蛋只要交钱保释,又能重获自由。犯罪的代价实在是太低廉了。”


“看来本期节目里,我和莫妮卡都有自己的想法。那观众朋友你们的想法是什么?请立即拿起你的手机,前来支持你心中的英雄们!1号蝙蝠侠,2号红罗宾,3号罗宾,4号夜翼,5号就是猫头鹰法庭了!快把你的想法发到1-800-588-2508,我们的免费热讯,另有现金大奖等着您!”


“好的,该轮到我的八卦新闻板块了,莱利。这回我可是搞到一个大新闻呢!猜得着吗:是关于我们的哥谭宝贝布鲁西的!”


“只要和布鲁西沾边的都会是大事件!这次又是什么呢,莫妮卡?说实话,我已经听腻了这个人生赢家是如何勾搭上一个超模的故事了。”


(罐头笑声。)


“最近,恐怖袭击之夜的哀悼活动在市政厅门后举行,布鲁西作为特邀嘉宾进行演讲,有一个可怕的疯子从人群中向他的脸扔了一个酒瓶!请看现场视频!”


(视频播放,布鲁斯·韦恩对公众演讲,声情并茂,镜头闯入一只透明酒瓶,飞向布鲁斯·韦恩的头。一个黑影及时冲到布鲁斯·韦恩面前,干净利落地将酒瓶接在手里。现场一片混乱。)


“停,就是这个人!他就是我们的主角!”


“他是谁?”


“他是布鲁西宝贝的新任贴身保镖,理查德·格雷森,据说精通各种武术和格斗,还是布鲁西两个儿子的搏击教练呢!看看这身手,简直棒透了!”


(播放理查德·格雷森的驾驶证照片。理查德·格雷森笑容灿烂地面对镜头。)


“快看看这俊俏的脸蛋,简直和电影明星有一拼!作为一个搏击教练,他的身材也一定不赖!快看看那可爱的翘屁股!”


(理查德·格雷森与布鲁斯·韦恩出席活动的照片,着重突出理查德·格雷森。)


“莫妮卡,注意一下。女士该矜持一点。”


“他的确很好看,不是吗?我猜布鲁斯也跟我想的一样。”


(罐头笑声。)


“好的,今天的哥谭都市传说就结束了,期待明天与您再次相遇!”


“我是莫妮卡!”


“我是莱利!”


(播放片尾。)


 


 


3.


夜校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迪克缓慢地收拾自己的课本,随意地应付几句那些热心过头的同学们,然后拖着疲劳的身体走出培训学校。出走大门,他抬起头,刚好看见两道人影从月色下一闪而过,不禁微笑起来,向空无一人的夜晚挥手。


今晚应该轮到蝙蝠侠和罗宾夜巡,红罗宾留守蝙蝠洞,夜翼休假。


为了完成自己的警察梦,迪克一直在刻苦地学习,连提姆都深受感动,自愿成为迪克的家庭教师。不过他们的收获甚微,学不会的东西还是不会,这让迪克有些沮丧。提姆显得有些崩溃,连说迪克看上去不痴也不傻,智商测试相当不错,怎么就学不会呢?


在学习上,迪克和杰森就很不一样。


在杰森还上学的时候,迪克几乎没见过他在家里安分地写作业或者复习,但是每次考试必定是班级里最高的。尤其是写作课,教过他的老师都对杰森赞不绝口。


迪克当然问过杰森是不是偷偷学习过。


在下城区里,坑蒙拐骗才是能够用来炫耀的技能。至于学习,只会招来嘲笑。没人相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更对培根的话嗤之以鼻。所以迪克以为杰森说不定在私下自学,但是怕被别人发现,于是就躲起来。


“你脑子有病吗?”杰森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弱智,“我每天都得去餐厅干活,累得跟坨狗屎似的,哪有时间?”


“那你的成绩单为什么每次都是A?别告诉我是抄的……”迪克声音越来越低,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话有问题。


“抄?我为什么要抄一群傻逼的?”杰森大笑起来,“只要在课堂上好好听讲就够了,而且考试的内容也很简单啊。”


“就是这样?”


“没错。”杰森得意地点点头,“不过我想这对你来说很难啦。让你安静地坐十分钟都是一件困难的任务,马戏团小子。”


当时迪克还很不服气,但现在觉得杰森真是把他看透了。


回忆起这段对话,迪克苦笑一声。他趁着夜色在街道上乱晃,专挑路灯无法照到的地方。即便他现在是布鲁斯的保镖,是哥谭的夜翼,也没法掩盖他对黑夜的偏爱。


毫无目的地游荡一阵,期间收拾了几个抢劫犯后,迪克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来到老屋前。


据那时也有半年的时光,老屋变得更加颓败,激烈的音乐声从楼下就能清晰地听见。来到三楼,那些派对动物依然在走廊里嬉笑打闹,仍用那副看怪物的眼神迎接迪克。


迪克学着当时的杰森,不管不顾地向老屋挤过去。可真的来到门前,迪克又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来这里瞧瞧,明明屋子的主人都与他分道扬镳。而且他也没有钥匙来开门。


这时,迪克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杰森手里就有钥匙?他保存钥匙有多久了?他在这里期待了多久?


然而那时的迪克都没问过这些,更没试着与杰森好好地说说话,仅仅一味要求对方留在他身边。


一股迟来的惭愧袭击了迪克的心,令他无法在此处多待。而正要转身走开的时候,迪克却发现门缝中夹着一张薄薄的白色信封。信上只写着一个地址,余下什么都没有。透过光去看,他只能看见一张方形的纸片。


那是迪克和杰森在酒吧里的照片。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迪克欣喜若狂地撕碎信封,将照片捧在手里。和数年前一般模样,照片里面框着一个过于欢乐的迪克和一个若有所思的杰森。他们身后的吊灯灯光让两个人有些背光,也使照片失去应有的活力,显得有气无力。不过迪克已经心满意足。


接下来,迪克的夜游之旅有了新的目标。他脚步轻快地奔向那间老酒吧。但到底为了什么去那里,迪克却不甚清晰。也许他只是为了追寻过去的影子,试图抓住和杰森短暂相处的时光。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现在,他们一个是夜翼,一个是猫头鹰法庭的法官,分别站在两个完全相反的阵营当中。


然而令迪克大失所望的是,酒吧不仅换了主人,连外观也彻底翻新了。原本破旧的老牌匾换成漂亮的霓虹灯牌,外墙贴满冰冷的深色玻璃幕墙,门口停着不少豪车。这地方从一间窘困的水手酒吧变成一个叫做小红帽的夜店,门口站着两个魁梧的黑人,看守那些正在排队的年轻人们。他们群魔乱舞的模样几乎叫迪克以为老屋那些男男女女换地方玩耍了。


可迪克依然不死心,从后门偷偷地混进这家新夜店,发觉里面比外面的变化更大。这个仓库酒吧先前的面积只有巴掌大点,而现在新主人把这里扩充了三倍还多,又打通了二楼增加层高,可室内依然满满当当的,到处都是热情过剩的人。


震耳欲聋的舞曲伴随迷幻的灯光和烟雾使所有的顾客陶醉,在舞池里蹦跳着,远远看去如同汹涌的波浪。浮躁和愉悦扑面而来,热闹非凡,然而酷爱这一切的迪克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曾经和杰森生活在这里,所有的老家具上都有他们留下的痕迹与记忆。然而那些弥足珍贵的物件全部人间蒸发了。迪克心爱的吧台和木头椅子肯定被当成垃圾扔掉了,杰森喜欢的书柜估计也是同样的下场。最终,老酒吧成了眼前的样子,从老头变成靓丽娇媚的姑娘。


惆怅在迪克的心里起起伏伏,但又无法做什么来让自己好过一点。他一个人安静地穿越人群,与周围兴奋异常的男男女女格格不入,最终停在位于舞池后的吧台前。


吧台当然也是全新的,闪闪发亮的酒柜上摆满迪克想都不敢想的名酒,黑色的大理石台面旁立着昂贵的机器。迪克都不知到那是用来干什么的。三四个酒保穿着整齐干净的制服,中,在狭窄的吧台中穿梭,应付难缠的调情和口气熏人的醉汉。


此时,迪克猛然发现酒保之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对欢闹的人群似乎毫不在意,只是尽责地用娴熟的手法调制着一份份饮料。


迪克感觉自己在做梦。他不敢相信地慢慢靠近吧台,迟疑了好半天才敢跟那个酒保搭话。


“你好,给我一份威士忌,不加冰。”


酒保抬起脸,他的绿眼睛在灯光下莹莹闪烁,一缕突兀的白发从他的额前垂下。


他给了迪克一个微笑。


 


END














请大家在评论里repo一下我和lisa的合集作品,小说卖完这么久,repo好少(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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